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
[五代十国] 冯延巳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译文

我那如天上行云般来去的爱人呀,你飘遊到了哪里?你竟忘了归来,没想到春天即将过去。一年一度的寒食节又到了,遊人双双走在百草千花的踏青路,你把香车宝马系在谁家的树上了?剩我一人多么孤独。

噙着泪眼倚凭在高楼,对天上双飞的燕喃喃自语:燕子呀燕子,你来自何处?在飞来的路上,可曾遇见我的爱人否?春愁如到处乱飞的柳絮,撩得我心乱动;即使在幽幽梦中,也无法寻找到我的爱人在何处。

注释

行云:战国楚·宋玉《高唐赋序》记巫山神女云:「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世多借指行踪无定的美人,此指所思情郎。

不道:清末近现代初·张献之《诗词曲语辞汇释·卷四》:「不道,扰云不知也;不觉也;不期也。冯延已《蝶恋花》词:『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言不觉春将暮也。」

百草千花:词意双关,即指寒食时节的实景,也暗喻花街柳巷的妓女。唐·白香山《赠长安妓女阿软》:「绿水红莲一朵开,千花百草无颜色。」

寒食:节令名,在清明前一日。

香车:指情郎的马车。

陌上:本指田间的小路,这里泛指应指马路。

撩乱春愁如柳絮:烦乱的春愁就如同满天纷飞的柳絮。

赏析

这首词从字面看,是描写一女子对她遊荡在外的丈夫久久不归既埋怨又难以割舍的缠绵感情。从一开头的「行云何处去」到最后的「梦里无寻处」,女主人公的情感始终在怨嗟与期待、苦闷与寻觅的交织中徘徊。作为一首优秀的闺情词,由于抒情的深刻与典型,往往容易唤起人们更广泛的联想,因而这首词中所抒发的「忠厚缠绵」之情,似乎也概括了更广泛的人生体验。

词写闺怨。上片以飘荡不归的行云,比作浪子。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这三句是闺中少妇的幽怨之词,表现出她对情郎的惦念。这里以「行云」喻在外四处遊荡的情郎,非常形象贴切。「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春将暮」字面上是指春光将尽,亦指女子的美好年华将逝,这两句为女子的自问自答之词,充满无穷悲叹:美好的春光将要逝去了,而情郎却仍不见归来。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百草千花」,用辞也典丽双关,暗中包括那些招蜂引蝶的女人,颇带鄙薄意识。「香车」,代丈夫的行踪。车子停在谁家树下,意指丈夫在谁处冶遊。这样写,既切合女主人公倚楼眺望的情景,又形象鲜明,情思宛转,耐人反复寻味。

下片则写闺中少妇的孤独与凄苦,她眼含泪水,倚立楼头,不免如痴如呆,独自念念叨叨。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她想到自己的丈夫在外纵行放荡,心中是多么的悲伤呀。「泪眼」写其忧伤;「倚楼」写她对丈夫的盼望;「频独语」三字,把女主人公那种伤心欲狂的精神状态清晰地刻画出来。「双燕」两句是她的询问,她频频问那归来的双燕是否见到自己的夫君。燕子无情,怎听得懂她的言语,这一问极写女主人公之痴。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问燕燕无语,这令她多么惆怅,多么悲痛,心中那春愁顿时如柳絮一般,凌乱无序。这里词人以柳絮喻愁,将无形之愁具体化,极写其纷乱。「悠悠梦里无寻处」,既然他不归,她又那般惦念着他,那么便到梦里将他寻觅吧,但梦却那般悠长,令她茫然而不得寻觅。这最后两句写得千回百转,情意缠绵,形象地表达了女主人公的哀怨与痴情。

这首词连用了三个问句:「几日行云何处去?」「香车系在谁家树?」「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一次比一次问得更迫切,从而描绘出女主人公越到后来越濒近绝望的心情。这是一种层层加码式的手法。双燕尚懂得归来而人却不知,离愁被春光撩拨得像悠悠扬扬的柳絮,漫天飞舞,使你在梦里也觅不到踪迹。作者以轻灵缥缈之笔写朦胧梦境,怨而不怒,蕴藉深婉,可谓别开新境。

评析

《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为五代南唐词人冯正中以女子口气所作的一首闺怨词。写一位痴情女子对冶遊不归的男子既怀怨望又难割舍的缠绵感情。

词的上阕写男子治遊不归。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这三句是闺中少妇的幽怨之词,表达她对情郎的惦念。这里以「行云」喻在外四处遊荡的情郎,非常形象贴切。「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这两句为女子的自问自答之词,充满无尽悲叹:美好的春光将要逝去了,而情郎仍不见归来。「春将暮。」字面上是指春光将尽,亦指女子美好的年华将逝。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寒食」是指寒食节,是为纪念春秋时期晋国的名臣义士介子推而设立的节日,后来逐渐增加了祭扫、踏青、遊乐等风俗,现已基本和清明节合而为一了。「香车」指用香木做的车,这里代指华美的车或轿,也有「香艳」之意在。这两句表面上是思量心上的人面对春天踏青路上的美景,此时不知又在哪里驻足留连了;其实还暗含着另一层意思,他面对着花花草草的诱惑,此时竟不知在哪个花街柳巷里流连忘返?反映了女子思之深念之切,不免多想而心生的醋意。

词的下阕写女子的痴情与怨愤。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她想到自己的丈夫在外纵行放荡,心中是多么的悲伤呀。「泪眼」写其忧伤;「倚楼」写她对丈夫的盼望。「双燕」两句是她的询问,她频频问那归来的双燕是否见到自己的夫君。燕子无情,怎听得懂她的语言,这一问极写女主人之痴。

「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问燕燕无语,这令她多么惆怅,多么悲痛,心中那春愁顿时如柳絮一般,凌乱无序。这里词人以柳絮喻词愁,将无形之愁具体化,极写其纷乱。「悠悠梦里无寻处。」既然他不归她又那般惦念他,那么便到梦里将他寻觅吧,但梦却那般悠长,令她茫然而不得寻觅。这最后两句写得千回百转,情意缠绵,形象地表达了女主人公的哀怨与痴情。

全词语言淸丽婉约,悱恻感人,生动地表达了她对爱人的思念和痴情,塑造了一个情怨交织内心的闺中思妇形象,也涵纳了更广泛的人生体验。

辑评

宋·史温《钓矶立谈》:学问渊博,文章颖发,辩说纵横。

清·刘融斋《艺概》: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

清·谭复堂《复堂词话》:行云、百草、千花、香车、双燕,必有所讬。

清·陈亦峰《云韶集》:正中词为五代之冠,高处入飞卿之室,却不相沿袭,时或过之。

清·陈亦峰《词则·大稚集·卷一》:「双燕」二语映首章。

清·周介存《介存斋论词杂著》:李后主词,如生马驹,不受控捉。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正中,淡妆也。

清·王静安《人间词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

清·王静安《人间词话》:「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诗人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似之。”

民国·陈秋帆《阳春集笺》:宛转绸缪,与温飞卿《菩萨蛮》、《更漏子》同一情致。

近现代·唐季特《唐宋词简释》:末两句,揭出愁思无已之情,即梦里亦无寻处,缠绵悱侧,一往情深。

近现代·蔡厚示《唐宋词鉴赏》:这首词较明显地寄托了作者个人的感慨。他把自己比作被遗弃的女子,用以宣泄政治上的失意情绪。这比花间派词人专门描写妇女的服饰、容貌等一类作品,内容上毕竟深厚些。这种写法对北宋晏同叔和欧阳文忠诸人有着明显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