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和元素
[宋代] 苏轼
凉簟碧纱厨,一枕清风昼睡馀。臥听晚衙无一事,徐徐。读尽床头几卷书。
搔首赋归欤,自觉功名懒更疏。若问使君才与术,何如。占得人间一味愚。
译文

簟席生凉,碧纱橱帐,白日里闲眠醒来,枕边轻风拂过。躺在床上听闻向晚的衙门里没什么公事,慢慢地,把床头的几卷书给看完了。

抓着脑袋吟诵起归隐的诗句来,自己感到对功名利欲已经没多少兴趣。假如有人问起我的能耐如何,只不过是一个愚字罢了。

注释

南乡子: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又名《好离乡》、《蕉叶怨》。《金奁集》入「黄钟宫」。原为单调,有二十七字、二十八字、三十字各体,两平韵,三仄韵,平仄换韵。单调始自后蜀欧阳炯,此词牌即以欧阳炯《南乡子》为正体。冯正中、李德润俱本此添字。双调者始自南唐冯正中词。冯词平韵五十六字,十句,上下阕各四句用韵。另有五十八字体者。其定格为双调五十六字,上下阕各四平韵,一韵到底。此调唱时音节需流丽谐婉,声情掩抑。

「和元素」:元延祐本作「和杨元素」,吴讷钞本、《二妙集》本、毛本作「自述」。

元素:杨绘,宋汉州绵竹(今属四川)人,字元素,号无为子。宋仁宗皇祐五年(西元一〇五三年)进士。通判荆南府,迁开封府推官,知眉州,徙兴元府,皆有治声。宋神宗立,召修起居注、知制诰、知谏院。与宰相曾鲁公忤,改兼侍读,元素以「谏官不得其言则去」,不拜。熙宁四年(西元一〇七一年),擢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二十》。免役法行,元素陈十害,忤王介甫,罢知亳州。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六月,自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移知杭州,八月到任。再为翰林学士。贬荆南节度副使,分司南京,改提举太平观,起知兴国军。宋哲宗即位,复天章阁待制,再知杭州。元祐三年(西元一〇八八年)卒于任,年六十二。有《群经索蕴》、《无为编》、《西垣集》等。事见《范太史集·卷三十九·天章阁待制杨公墓志铭》,《宋史·卷三百二十二·杨绘传》。

纱厨:古人挂于床旁支木架,夏天用以避蚊蝇之纱帐。

一枕清风:是东坡喜用之意象。如《睡起,闻米元章冒热到东园送麦门冬饮子》诗:「一枕清风直万钱,无人肯买北窗眠。」

卧听:元延祐本作「睡听」。

晚衙:古时官署治事。一日两次坐衙。早晨坐衙称「早衙」,晚间坐衙称「晚衙」。

无一事:元延祐本脱「一」字,《四印斋所刻词》本《东坡乐府》补作「无个事」,朱本、龙本从误。

归欤:傅子立注引《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才与术:元延祐本作「才与气」。

懒更疏:傅子立注:「嵇叔夜不涉经学,性复疏懒。孔文举才疏意广,卒无成功。」刘尚荣按:「晋·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少加孤露,母兄见骄,不涉经学。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涉』原作『步』,文理不通,据《文选·卷四十四·〈书·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改。又《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也。……融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迄无成功。』是乃傅注所本。」

使君:汉时称刺史为使君,汉以后用以尊称州郡长官。此系作者自指,时任徐州太守。

赏析

上阕写初秋的黄昏,苏东坡在碧纱帐里一觉醒来,枕边微凉的秋风也吹不尽浓浓的睡意,于是继续躺在凉席之上,听外面公堂一片寂静,他知道这意味着今晚不用上堂处理公事了。这是一个清闲的黄昏。「一枕清风」是苏东坡比较喜欢用的一个词组和意象,诗里多次用到。它把晚风吹拂下那种清爽而又舒畅的困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卧听」二字表现出东坡起床的慵懒和悠闲,也说明他早就料到今天「无一事」的状况了。这里实是反用古人之意,古人常用「晚衙」来叹息公务繁忙,而东坡却道「卧听」「无一事」,一种超脱的感觉就上来了,于是他徐徐起身,半躺半靠着看起了床头的书卷。这里一个「尽」字,再次把这种悠闲无止境放大,拉长。

下阕开始议论,「归欤」二字直接点明了议论的主题,也就是他心中追求功名与早日归隐二者之间的矛盾。「自觉」句表面上是一种自嘲,说自己对功名日渐疏懒,但实际上却是一种窃喜,窃喜自己终于能够看破功名,心无挂碍了。正式由于这种无挂碍的心态,当别人问及「使君」的才学时,东坡才能通达、释然而略带自嘲地说自己是「占得人间一味愚」。言外之意,在他看来,是否有才学并不重要,但自己到现在才看破功名,这才是真的「一味愚」。整个下阕议论,表面上看都是自嘲,在贬低自己,实际却是在表达一种摆脱尘世功名束缚的愿望,同时也是在庆幸自己已经慢慢摆脱了这些束缚。

评析

《南乡子·和元素》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该词上阕说自己白天睡觉,夜晚值衙,无所事事,偷闲读书;下阕说自己懒于功名,时盼归去,虽是使君,愚人一个。该词为遣兴之作,更是咏怀之作,展示了作者任徐州太守期间的生活情态和生平感慨。

辑评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姚苏杰:东坡对此时任上的生活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每天都有早衙,但是其馀时间完全由他自己支配,这是悠闲的,同时也是萧然的。